美國支付巨頭PayPal曲線入華,猶如板結的湖面中投入一塊大石,每個人都關心,這塊石頭能否砸出一道裂痕,撼動國內支付格局。
PayPal不僅是美國支付巨頭,也是國際支付巨頭,目前已開拓全球200多個市場,美國以外的市場貢獻了43%的交易量和54%的凈收入(2018年數據)。
國內的支付機構差不多長一個樣,PayPal顯然與之不同,國際化程度更是讓國內支付機構望塵莫及。正因為這樣,PayPal入華才會給人想象空間。問題是,外來的和尚能念好國內的經嗎?
PayPal是誰?
很多人認識PayPal,是從支付寶開始的。市場普遍認為,支付寶與PayPal之間,有一段青出于藍的故事。
PayPal成立于1998年,2002年被ebay并購,成為ebay買賣雙方的交易工具;2003年,淘寶上線支付寶,為買賣雙方提供擔保交易。從先后次序看,支付寶的靈感來自于PayPal。
最初的幾年,支付寶與PayPal就像兩條平行線,在不同的市場做著相似的事情,如從支付工具演變成支付錢包,再衍生出信用支付(貸款)產品。2014年,二者開始在戰(zhàn)略層面出現(xiàn)重大差異——這一年,螞蟻金服成立,全面轉向綜合性金融服務集團;而PayPal則醞釀與ebay拆分,謀求獨立上市。
之后的一年里,兩者分別完成了各自的大動作,支付寶再次戰(zhàn)略升級,從金融服務平臺轉型轉型生活服務平臺;PayPal則如愿上市,開始在華爾街的指揮棒下為規(guī)模和營收奔跑。
三年后,二者已決然不同。支付寶變身一站式生活服務平臺,而PayPal仍是一家支付機構,支付營收貢獻占比高達89%。
那么,僅就支付業(yè)務本身來看,PayPal的表現(xiàn)究竟如何呢?
(1)交易規(guī)模
PayPal是國際支付巨頭,但與國內支付機構比規(guī)模,也只是二線水平。2018年,PayPal在全球共計實現(xiàn)交易量5087億美元(不含網關支付),折合人民幣4萬億元,放在中國市場(2018年國內非銀行支付交易規(guī)模208萬億元),占比不足2%。
從增長趨勢看,2013年以來,PayPal交易規(guī)模年均增速在20%-30%之間,與同期國內支付機構動輒上百的增速比,只能說差強人意。
(2)盈利能力
交易規(guī)模雖不占優(yōu)勢,但PayPal的盈利能力絕對羨煞旁人。2018年,PayPal實現(xiàn)凈利潤20.57億美元,折合人民幣141億元。相比之下,國內支付機構困于盈利難的僵局,不得不為三斗米折腰,個別機構甚至不惜鋌而走險,違規(guī)經營以至罰單不斷。即便是幾個巨頭,也是通過“貸款補貼支付”實現(xiàn)商業(yè)層面的可持續(xù)性。
PayPal的盈利,取決于其遠高于國內同業(yè)的收費標準。以美元入賬為例,PayPal的支付費率一般在交易額3.4%以上(視商家交易額差異化定價,最高可升至4.4%),且需支付0.3美元/筆的固定費用。若涉及貨幣兌換,PayPal還要單獨收取貨幣兌換費。而PayPal自身的支付成本費率基本在1%以下,意味著支付交易的毛利空間至少在2.4個百分點以上,扣除其他運營成本,仍然有較大的盈利空間。
從這個角度看,PayPal高盈利并無什么秘密武器,純粹是低競爭下的高定價所致。一旦深度涉足中國市場,一樣會陷入盈利難困境。反過來講,國內支付機構爭相走出去,看中的也是國際市場更高的毛利空間。
PayPal入華,破局點在哪里?
PayPal是一家立足歐美、交易規(guī)模中等、盈利能力強、國際化程度高的支付機構,人蓄無害,國內支付機構只有發(fā)力海外時才會視之為競爭對手。但隨著PayPal收購國付寶70%的股權,人們開始關心,PayPal進來后能為中國支付市場帶來什么改變?
從業(yè)務資質看,國付寶持有互聯(lián)網支付、移動支付、基金支付、跨境人民幣支付以及預付費卡發(fā)行與受理等支付牌照和業(yè)務許可,缺失了收單牌照,意味著PayPal很難在線下市場與國內支付巨頭一較高下,戰(zhàn)場仍在線上。
線上支付,很大程度上取決于線上場景,而國內大的線上交易場景基本均已布局支付牌照,PayPal的騰挪空間非常有限。
一則缺乏C端用戶基礎。
國付寶沒有C端基礎,PayPal雖有2.67億年度活躍用戶,在中國市場卻沒什么積累。一個缺乏C端用戶的支付機構,對交易場景方而言,只會額外增加消費者負擔(新增綁卡及實名認證等環(huán)節(jié)),降低交易成功率,合作積極性自然不大。
二則大規(guī)模拓客空間不再。
沒有用戶,可以營銷獲客。但看看中國中小支付機構的生存現(xiàn)狀,就知道C端獲客有多難、成本有多高。此外,PayPal面臨的是C端用戶和B端商戶的雙邊獲客問題,這兩類客戶均習慣了國內的補貼打法,習慣了高毛利的PayPal是否愿意走上補貼之路呢?即便做出這個艱難的決定,作為一家獨立上市公司,是否有魄力在中國市場投入百億資金來打贏這場戰(zhàn)爭呢?大概率是不可能的。
放眼未來三五年,PayPal在國內市場的突破口只有一個:
所以,
說到跨境支付,PayPal還是底氣十足的。
一方面,國際化是PayPal的差異化優(yōu)勢。PayPal支付平臺遍及全球200多個國家和地區(qū),支持100多種貨幣支付和56種貨幣提現(xiàn)操作。
另一方面,跨境貿易支付一直是PayPal國際化布局的重要抓手。近年來,跨境貿易支付一直為PayPal穩(wěn)定貢獻著約20%的交易量。
PayPal對跨境貿易支付的倚重,固然有跨境支付高費率的考慮,更多地還是受限于牌照限制。支付屬于持牌金融業(yè)務,而PayPal在很多國家沒有獲得支付牌照,無法進行本地用戶間的匯款交易,只好把重心放在跨境支付上,在中國、東南亞和南美洲的大部分市場,PayPal的重心均是跨境支付。
某種意義上,歐美市場以外核心牌照的缺失,也是PayPal交易規(guī)模高度依賴美國和歐洲市場的原因。從2018年數據看,PayPal的凈收入,54%來自美國,20%來自歐盟(不含英國),11%來自英國,而其他近兩百個國家和地區(qū)僅貢獻不到15%的凈收入。
此外,長期在跨境支付市場中摸爬滾打,外匯風險管理能力也成為PayPal差異化競爭力的一部分。2015年之前,PayPal在財務上一直受困于匯率風險,如2014年外匯兌美元損失2500萬美元,2013年損失800萬美元,之后通過對套期保值等風險對沖工具的靈活應用,PayPal具備了強大的匯率風險管理能力,匯兌損失已無法再對這家國際支付巨頭帶來威脅。
問題來了,既然現(xiàn)階段PayPal發(fā)力重點仍然是跨境支付,收購國付寶的意義何在呢?最大的意義就是獲得了國內支付牌照,可以把跨境支付用戶轉化為中國境內支付用戶,經過三五年的積累,大舉發(fā)力中國境內市場就有了底氣和基礎。
PalPal之后還有PayPal
對任何一家國際化布局的金融機構來講,進入中國市場都具有戰(zhàn)略重要性,恰逢中國金融市場加大對外開放的時間窗口,對PayPal來講,此時布局中國市場不需要過多的考慮,無論進入中國市場后取得怎樣的成績,都是后話,進來本身就具有戰(zhàn)略意義。
對PayPal如此,對其他國際巨頭也是如此。PayPal收購了國付寶,其他國際巨頭也不會錯失機會。國內有一百多張移動支付牌照,除了頭部的幾家,多數支付機構日子過得艱辛,大概率也愿意把控制權拱手想讓。
所以,對于國內支付市場而言,雖然PayPal入華本身影響有限,但PayPal只是先行者,PayPal之后還有更多的PayPal們要進來。進來的機構多了,無論是國內市場競爭規(guī)則,還是國內支付機構的國際化布局,都有了新的想象空間,中國第三方支付市場,自會揭開新的一頁。